生态文明与可持续发展
 
作者：罗伊•莫里森 著 刘仁胜 编译    来源：《国外理论动态》

摘要： 工业文明所产生的巨大力量已经超越正常的生物限制，人类正面临第六次大规模生物灭绝，生态文明和可持续发展是人类未来的唯一选择。可持续发展必须考虑社会经济增长与自然可再生能力之间的平衡。生态文明以可持续发展为基础，根本性地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并综合运用经济的、社会的和生态的诸多工具解决人类文明与自然资源之间的矛盾。生态文明可以通过碳排放标准加以测量和控制。同时，建设可持续性价格信号体系、大陆规模的可再生能源电网和全球可持续性金融体系等均有助于推动全球性生态文明建设。 
 关键词： 生态文明;可持续发展;基本能源权利评估税;碳足迹 
 
  
　　生态文明的出现，或者第六次大规模生物灭绝的出现，将是人类纪（即人类时代）的标志。这是我们的时代选择，不多也不少。我们的历史是我们奢华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不断进化背景中的一部分，我们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生态文明的行为代表着对第二自然超越正常生物限制的诸种力量和毁灭性结果的自觉表达。现在，认识论重新定义了本体论，我们的未来仍未确定。将来要发生什么，部分取决于我们所有人的协同行为。某种生态转向和可持续发展可能将自我毁灭的工业主义转变成一种繁荣的全球性生态文明。这是我们在21世纪需要作出的选择。

　　可是，生态文明是什么？它是一种正在出现的社会制度吗？生态文明能够量化吗，能够通过季度报告、年终报告和年度计划、五年计划所展示出来吗？生态文明是一种方向，一种矢量，一种意向或者一个过程吗？生态文明是动态的还是静态的？可持续发展可以通向生态文明吗？而且，如果我们一旦理解了生态文明是什么，那么，我们又如何从此岸到达彼岸？

　　一、生态文明

　　使经济增长象征着生态改善、自然资本和金融资本的再生与增长，属于生态文明的操作性定义。按照净额基准，预定利润必须意味着自然资本的增长与污染、损耗和生态破坏的减少。比如，发展符合生态标准的有效可再生能源以替代化石燃料，这就是关于生态增长导致生态改善的一个好的例子，也是全球生态增长战略的重要支柱之一。生态文明将不是无意识的经济矛盾的产物，而是全球性生态增长战略成功的结果。传统的商业和污染导致生态灾难和生态崩溃。全球性生态增长实践则是一种积极而慎重的结束贫困并通向繁荣与和平之路。

　　生态文明的定性定义则将人类足迹简化为一种可持续性整体。作为人类生态影响的综合性测量标准，自然过程的全球性净更新、修复和再生应该等量于净污染、损耗和生态破坏程度。在生态文明当中，人类的全球足迹和影响属于可持续发展的1.0版。在实践当中，这些措施不仅意味着新的生态市场规则和制度，也意味着工业生态学、农业生态学、森林生态学、渔业和水产养殖生态学的全球性实践作为某种全球性制度的基础——致力于零污染和零废物，所有产品都成为进一步加工的原料。这就是一种生态文明。

　　生态文明基于多种多样的生活方式，这些生活方式使相互联系的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得以持续。生态文明具有两个基本的特征。第一，人类生活与欣欣向荣的生物界保持动态的可持续性平衡；人类不与自然为敌，而是存在于自然之中。第二，生态文明意味着我们的生活方式的根本性变革——基于我们作出新的社会选择的能力。

　　在我们的工商业和污染依然照旧的背景中，生态文明源自以下三个重要的社会圈层的活动以及他们与生物圈的相互关系。首先，在经济方面，经济增长必须意味着生态改善和自然资本的增长，以及金融资本的增长。其次，在社会方面，建设代表自由和共同体的诸多生态公地，以允许继续使用公地，并保护公地的健康。生态公地是一个竞技场，在其中，生态原则得以实践，以塑造、引导、限制并变革工业制度。第三，在可持续发展方面，追求可持续发展是伟大的协同进化力量在社会和经济方面的表达。生态社会属于可持续性社会，它将增长和变革置于能够改善密不可分的人类生态和自然生态的背景中加以考虑。在一个可持续性社会当中，没有任何人可以继续使用化石燃料，并倾倒有毒废弃物。这三个社会圈层的协同进化行动共同达成了源自工业主义的生态文明的自然行动。因此，生态文明的操作性定义使经济增长意味着生态改善和自然资本的再生。

　　经济、生态公地和追求可持续性三个方面的协同进化——这将在追求和保持生态标准的过程中改变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具有深刻的含义。这在实践中意味着经济行为的新市场规则；使价格体系发出清晰的可持续发展信号的新方法——通过使用生态消费税取代所得税和传统的增值税；筹集和转移基金的新方法，以便于所有人参与可持续发展；为商业和政府制定新的宪章和管理规则，将追求可持续性原则作为行动基础；重新定义信托责任，即在追求经济增长的同时改善生态；为保护生态公地而制定决定权力和责任的新规则和新法律；重新理解个人的、公共的和社会的财产权力和责任。

　　生态文明是一种知识的再平衡，一种追求可持续发展技术的再平衡，是对文明工具的使用。生态文明期望运用社会的、政治的和经济的诸多方式，解决将人类文明与生态自我毁灭捆绑在一起的“戈耳迪之结”（gordian knot）。这不是神话或者技术魔术，而是业已选择的追求可持续发展的果实。这也是一种文明。生态文明不仅是工程师的文明（即遵循零污染、零废物的某种工业生态学的诸多原则，其中，任何过程的终端产品都成为另一个过程的原料），也是哲学家和诗人的文明。

　　自然资本不仅只是一种将自然货币化和将所谓的生态系统服务量化的矛盾尝试，也是资本得以创造、维持和增长的基础。如果没有自然资本的可持续性基础，那么，作为传统的商业和污染的自我毁灭方式所带来的一种后果，货币资本将会瞬间消失。也许，工业主义的最大错误首先就是允许、然后则是容忍生产、消费和投资的诸多后果在生态方面和金钱方面的分离。这就造成了外部化和自我毁灭的诞生。这就像允许一个婴儿玩弄一把装填了子弹并打开了保险的左轮手枪一样疯狂。

　　生态文明是一个繁荣的、可持续的未来的一种符合逻辑的而且实际上是唯一的现实选择——通过全球性生态增长议程。传统的工商业是一种通向短期利润、长期灾难和共同毁灭的道路。生态文明则是通向全球增长、结束贫困、走向繁荣和长期生存的道路。追求生态文明和全球性生态增长议程是一种改造性社会实践，可以通过以下变量而加以测量：污染、损耗和生态破坏的减少，栖息地和生物圈以及物种的多样性和健康的增长。

　　追求生态文明必将成为利润计划、商业目标、政府投资和基础设施计划的一部分。在传统工商业的基础上建设生态文明意味着需要动员并协调全社会的每一个方面，以追求可持续发展、生态目标和导致生态改善的经济增长。正在崛起的生态文明是对于正在兴起和运动中的自由和共同体的全球性表达。

　　二、可持续发展

　　人类的自觉意识和社会行为已经成为伟大的可持续发展这种协同进化舞蹈的必要组成部分——在协同进化中，生物改变生物圈，生物圈同样改变生物。我们必须正视这种划时代变革的意义。可持续发展是一种基础动力，其中，生物因应各种影响和环境而得以进化，同时，也通过眼花缭乱的诸多表现形式而塑造出对其有利的生物圈。进化现象因应生物圈中的诸多变化的协同反应而出现加速和减速。这就是正在兴起的可持续发展。当前，可持续发展已经成为一种自觉的社会行为。

　　可持续发展利用了生物进化乐队中所有的乐器，包括自我组织趋向、基因物质交换、共生、合作和控制基因开关的复杂的外遗传方法和方式。可持续发展也包括社会行动。作为社会实践的可持续发展可以有力地解决生物变化与社会变化之间的矛盾。当前，人类行为影响着地球上的所有物种，远超我们自身作为另外一种成功的灵长类动物的存在。生物创造并维持着一个有氧大气层，其中，足够的二氧化碳用以保持一种宜人的地面温度。即使面临着突发的灾难性变化和周期性的大规模物种灭绝，生物也能够反复地存活下来并再次得以繁荣。

　　鉴于工业排放导致冰雪和冻土层的融化和气候变化，理解如下事实非常关键，即在过去五亿年当中出现的五次大规模物种灭绝，均由灾难性气候变化所导致的地球物理事件所引起。大规模的火山爆发，或者巨大的流星撞击，或者大规模的冰河作用及其所造成的海平面下降，均导致气候变化速度快于物种适应速度。在过去的五亿年中所发生的五次大规模生物灭绝，导致50%至95%的生活于水中或者陆地上的生物永久灭绝。现在，人类自身所产生的废弃物，可以带来当初流星或者地核运动所偶然产生的效果。在前五次大规模物种灭绝中，虽然绝大多数物种已经灭绝，但是，还有少数物种生存了下来，其后代迅速崛起。

　　工业文明就像惊慌失措的兽群，正在逃向悬崖的边缘。我们可以继续走向灾难，也可以选择另外一条生态文明的道路——我们必须建设的道路。可持续发展有两条基本的原则，且两者之间相互作用：第一，作为社会实践，可持续发展是社会福利与生态福利之间矛盾的解决方案；第二，可持续发展在21世纪获得成功的测量标准是经济增长即意味着生态改善。因此，可持续发展既意味着自然资本的福利和改善，也意味着金融资本——作为人类在生态方面的生产性工具——的增长。

　　可持续发展必然被作为拯救商业的生态方案而加以理解和支持。在21世纪，成功的季度盈利报告既要反映销售增长所导致的利润增长，也要反映因为污染、损耗和生态破坏的下降而导致的生态改善。因此，可持续发展在21世纪意味着自然资本和金融资本之间矛盾的最终解决。地球将不再简化为可以消费且正在永远消失的资源。金融和自然资本必须存在于一种有效的再生流当中。将生物圈和生态公地作为自然资本，就不能够再将地球简化为商业投入。意识到生物圈和公地——即自然资本——的健康与金融资本的存在和生长具有不可分离的本质，就是在保护并增加不动产和永久性财产。

　　生态文明不仅关注宏大抽象的诸多可再生主题，也关注我们如何为可持续发展建设社会和经济上层建筑。这可能意味着运用各种不同的互补因素，比如，生态消费评估税费和使价格体系为可持续发展发出清晰信号的新的市场规则等。我们的出发点是当今世界业已存在的全球性市场经济，其中，贫困，局部战争频仍，污染、损耗和生态破坏正清晰地展现出有可能演化成生态大灾难的危险。这就是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一种生态未来将为我们所有的人类提供诸多可持续的和繁荣的生活方式——在正义、公平与和平的背景当中。

　　我们拥有改善效率的技术能力，可以大幅度降低物质投入总量，可以实践导向零污染和零废物的工业生态，可以将农业、林业和水产养殖业改造成可持续性活动。比如，各国政府拥有令人惊人的敏捷性，花费数百万亿用以拯救因过度投机而导致自我毁灭的全球金融体系，并将那些导致这种自我毁灭的投机者和银行家保释出来。我们面临的挑战是运用必要的社会能量和金融资本将全球经济体系和生态体系从自我毁灭中拯救出来。这不是一种保释，而是关于未来的一种生产性的数万亿资本投资，用以创造出数百万可持续性工作岗位，并导致生物界的再生——我们所有的财富和健康均赖于此。

　　三、生态文明的碳测量标准和具体实践措施

　　全球每年人均3吨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可保持碳产量同土壤和海洋自然吸收的大约210亿吨碳相平衡。而据统计，在2012年，全球可持续性人均碳足迹（Carbon Footprint）为4.5吨碳。这意味着需要1.5个地球以维持这种碳排放水平，但是，我们只有一个地球。如果超出可持续性平衡，大气中的碳就是引起可怕的全球性后果的因素之一。

　　我们所需要做的事情非常清楚：既要减少碳排放，也要通过全球降温议程清除业已存在的过量碳。稳定碳排放需要结合全球降温制度，比如，通过以下行动清除巨量存碳：重造森林、正确管理牧场草地、通过水热碳化为黑土地的土壤养分生产生物质煤、正确处理沙漠种植的农林间作，等等。上述行动的目标在于为未来30年清除2000亿吨碳，从而将大气中的碳浓度降至330ppm。

　　在2012年，中国人均能源使用总量所产生的年人均二氧化碳为6.2吨，美国则为17.6吨。中国等发展中国家指出，发达国家应该为温室气体排放承担历史责任。截止到2005年，世界主要国家温室气体排放的历史总量和所占比例分别如下。美国：339174兆吨，28.8%；德国、英国和法国：186624兆吨，15.47%；中国：105915兆吨，9.0%；俄罗斯：94679兆吨，8.0%；日本：45629兆吨，3.87%；印度：28824兆吨，2.44%；加拿大：25716兆吨，2.2%；乌克兰：25431兆吨，2.2%。

　　问题仍然是：如果使用化石燃料且无法避免污染，那么，中国和美国是否会作出根本性选择并进行必要投资，以便使用高效的可再生能源，从而根除化石燃料污染并将化石燃料储存于地下呢?中国和美国是否有助于领导世界通向全球可持续性的年人均3吨的碳排放限额呢？这是一个全球性挑战，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成功地、公正地而且创造性地加以回应。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在全球可持续性碳排放预算方面达成一致，藉此作为我们建设生态文明所必须采取的措施中至为关键的一部分。

　　鉴于目前工商业和污染依旧如常，从实践层面而言，为了从此岸到达彼岸，生态文明在中国、美国、欧盟和非盟确实都有不同的内容。但是，在追求可持续性、自然与金融资本的共同增长方面则具有共同内容。不同的轨迹则由历史的、社会的、经济的和生态的差异所决定。每一个组织都将遵循自然的道路，追求自己的创造性，并且与其他组织保持协同一致。追求不同的生态路径不需要也不能够等待联合国气候谈判达成共识后的全球决定，或者同意集体追求生态转向，从而将人类的生态足迹面积降低到一个符合长期可持续发展的数量值。我们现在必须在丰富的、协作的和毫无隐讳的追求生态未来的过程中进行单边的、双边的和多边的诸种创新。

　　我们可以采取三个主要步骤以通向生态未来：让市场体系发出清晰的可持续发展价格信号；建设大陆规模的可再生能源电网；创建全球性资金以资助高效可再生能源基金投资。 

　　第一，对所有的产品和服务实行生态消费和使用评估税，以引导所有的投资、生产和消费决定。可持续性产品和服务必须比非可持续性产品和服务便宜。可持续性产品必须获得市场份额，而且更加盈利。优质的商业必须是具有可持续性且生态健康的商业。选择价格优惠的购物方式一定意味着要购买可持续性产品。大量工具可以使价格反映出资源、污染、土地使用和消费费用。一种综合性的生态评估税费制度可以替代传统的税收征集方式。在中国，在高度依赖增值型税收工具的同时，可以尝试采用一种附加生态价值的生态增值税。污染、损耗和生态破坏愈严重，生态增值税愈高。

　　第二，建设大陆规模的可再生能源电网。虽然可再生能源在地方电网并不稳定，但是，通过大陆规模的高压直流电网，可再生能源就可以提供稳定、经济有效且没有污染的能源。鉴于大陆规模的可再生电网正在被逐步采用，中国的煤炭发电厂可能被逐渐淘汰。目前，欧洲人正在采取更加有效的步骤以发展高压直流电网。任何一个国家在该领域领先，都会获得巨大的全球市场。许多研究团队都为东亚超级电网设计初步方案。

　　第三，创建全球性资金，以资助高效可再生资源建设投资，从而取代化石能源。基本能源权力（Basic Energy Entitlement）的全球性计划将评估税运用到所有能源使用方面，并以千瓦时作为基本单位。基本能源权力可以设置70千焦耳的基本能源和三吨二氧化碳排放为基础。基本能源权力是一种工具，可以藉此将资本从高量能源使用者手中转移到低量能源使用者手中，从富人手中转移到穷人手中，可以同时在国内和国际之间转移。 每年每人三吨的二氧化碳排放额度，可以使碳排放与自然界的210吨的碳吸收能力之间保持平衡。物理学能够支持全球性可持续生态增长和由基本能源权力所推动的可持续性投资。

　　例如，在2012年，全球每人平均能源使用量为22127千瓦，排放二氧化碳4.5吨。其中，美国每人平均能源使用量为86203千瓦，排放二氧化碳17.6吨；中国每人平均能源使用量为23240千瓦，排放二氧化碳6.2吨。按照每千瓦一美分的基本能源权利评估税计算，美国3.11亿人口的基本能源权利评估税总额将达到3000亿美元左右。美国作为高量能源消费国，基本上每人都需要交基本能源权利评估税；而中国作为低量能源消费国，则应该成为基本能源权利评估税转移支付的净接受国，用于开发可再生能源。

　　建设生态文明应该成为我们在21世纪行动的必然结果。我们必须在生态毁灭结果阻止我们进行选择之前，积极地追求一种生态未来。时间和机会就在此时此刻。

　　（作者单位：美国南新罕布什尔大学可持续发展办公室；译者单位：中央编译局马克思主义研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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